第102章 …
梵耶什要趁着冷假往阿根廷旅行。
我和安琪也一起看过那部叫《春光乍泄》的电影。
那是一个让人抑郁的故事。电影结束，安琪问我想不想往厄瓜苏瀑布。
我的答案是不想。
我讨厌旅行，讨厌身在旅途只是过客的感到……我想要的是家。
宇宙浩瀚无垠。我最想往的，是孕育安琪的那个星球。
安琪揉我的头发，说他往哪里都不介意——只要我在身边就好。
我在第一次翻墙潜进安琪家的那个夜晚里忽然想到，我似乎也是如此。
——只要在他身边就好。
不过，我很轻易动摇。现在我并不这样想了。
梵耶什在某个阴森严冷的凌晨独自离开。
餐桌上留了一份煎蛋。上面用番茄酱写了一个“安”字。
实在再讨厌的人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久了，也会让人在分辨的时候不舍。
梵耶什比我更明确这点，所以他一声不吭就走了，避免了不必要的为难。
这一年的冬天比以往更加严冷，更加无趣。
我再也没有接洽过安琪，整日埋头于习题书海。
我由于懒得做饭，也不愿往外头的餐厅一人食，到了除夕前两天比本来更加消瘦。
除夕前一晚，母亲给我打了一通电话，让我回往吃年夜饭。
自从梵耶什离开后，我几乎就没有听过人类的声音。母亲僵硬的语气让我无措。
她没等我答复，又说，我不回往更好。
我连忙答道，会回往的。说完我便抢先挂了电话。我怕她再劝我，还是不要回往，碍她的眼了。
赵炜看到我，像往常一样客气而和气。
他穿着围裙，笑着招呼我一起帮忙。
我扫视了一下四周。家具，装修，都变了太多。过往这里是我的家，现在我是一个不受欢迎的访客。
包饺子的时候，赵炜夸了我几句，“阿茵说你的饺子是她吃过最美味的，多包几个吧。”
我眼前忽然含混一片。
在我的印象里，母亲和我一样都不爱好这种食品。
赵炜的安慰，也太拙劣了。
我没有再像过往那样在饺子里塞硬币。我心想，这些饺子我一个都不会吃的。
母亲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，她的面容也添了一份温柔的姣丽。
她看见我，立即撇过火往，似乎多看我一眼都会脏了她的眼睛。
我恹恹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小小的贝壳钥匙扣——这是很久以前，母亲唯逐一次带我往游乐园的纪念品。
她那时候刚结束和一位英俊爱笑的大学生的恋情，带着我连着坐了三次过山车。
我一开端还感到刺激，可翻滚几下后，胃就开端抽搐。
结束后我边吐边哭，母亲无奈之下带我往玩套圈游戏，这只钥匙扣便是战利品。
我把钥匙扣放到茶几上，“送给妹妹的。”
母亲看也不看那串钥匙扣，盯着我的额头，“打架了？”
安琪妈妈在我额头留下了一道两寸的疤，从我额角延至太阳穴四周。我的刘海只能委曲遮住。
或许赵炜只告诉她我翻墙的恶劣事迹。
为了减少两任配偶之间的抵触，他便隐瞒了我差点“被”练成铁头功的遭遇。
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复。再提起安琪，她说不定会立马赶我走。
除夕夜被赶出家门，也太哀催了。
我窘迫得涨红了脸，赵炜就在这时端了一碟饺子出来。
母亲和我之间的为难与隔阂实在太明显，赵炜自然也察觉了。
他得知母亲对我额头留了疤的事很不满后，帮我打圆场，“上回老宁把康榕保出来后，我帮你教训了他一顿。下手重了点，年后我带他往医院再看看，往掉疤印应当不难。”
母亲没再说什么。
不久后，桌上涌现一席丰富的年夜饭。
赵炜百般体贴地帮母亲夹菜，偶然也热情地在我碗里放东西。
他时不时嘬两口红酒，侃侃谈着他圈子里的趣闻，逗母亲开心。
母亲几分心不在焉地附和着。我感受到她的眼力偶然停留在我的额头上。
这种气氛太过诡异，我很不习惯，实在吃不下什么东西。
我注意到，母亲吃了几个饺子。
她问，“你们都没有吃到硬币？”
“今年没有放。”
吃到硬币的人，通常会被当作新一年的荣幸儿。
假如安琪在，我会想尽措施让他吃到那只饺子。
但他不在。所以，荣幸也不再有意义了。
“以前康康都会给我夹带硬币的饺子。”母亲的语气忽然变得怀旧而伤感，“已经连着两年没有吃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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